青陆予

03
“画过美女无数却始终不近女色的李泽言，对这女子着实不同，甚至为她破了一例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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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看到李泽言把她送的蓝玉制成一对新的耳坠，玉上雕琢的花纹还是他亲手绘了图样送去工匠那儿，魏谦觉得自己想的是对的。公子见过多少美人，画过的佳人也不少，但他待悠然，相当相当特别。

李泽言叩响了言府的门，送上一封信。

傍晚夕阳正好，山风猎猎，有些冷。他手中多了件月白披肩，绘着现在时兴的花样。

身后传来脚步声，未及转身，就有一双手蒙住他的眼睛。他也不会就范，趁对方还没说出“猜猜我是谁”，抢先道：“幼稚。”

来人果然悻悻松手，语气有点低落：“你不喜欢就算了。”

他突然有点无措，难得地想解释：“不是不喜欢，是……”看她疑惑地偏头，赶紧把披肩给她披上，“怕你冷。”
牛头不对马嘴，他心里这样想。

她果然更疑惑了，敷衍了声“谢谢”，便问：“你叫我来到底是为了？”

他掏出一小锦袋，倒出一对耳坠：“你不是丢了一对么。市面上卖的耳坠太杂，没多少好货，还有不少赝品。我看上次你给的蓝玉挺好，就打了一对新的。”忽然声音放低，还带着轻微的试探，“给你戴上看看？”

她一愣，大概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，怔怔地点头。

他的手抚上她的耳垂，一阵冰凉，刺得她一颤。他的动作生疏又缓慢，那小勾子尖又细，他生怕弄伤了她。

好一会儿才戴好，她晃了晃脑袋，他笑：“再怎么晃你也看不到的。跟我来。”

他带她去了一处水潭。临水照影，蓝玉摇摇，巧笑倩兮，美目盼兮。她满意地点头：“好看！李泽言，谢谢你。”
他不言，只眉眼含笑地看着她在水边摇头晃脑。

她突然问：“为什么这耳坠是水滴形的？”
“女子如水。”
她故意道：“我还以为你是觉得我温柔如水呢。”
“……想太多。”

走时她步履缓缓，有点欲语还休，半天才道：“上次的青雘你用完了吗？我听说，青雘用得很快……”

他自然懂她意思。她尚未出阁，若无缘由便无法常常出门，须有邀请或确切事务才可。便顺她话往下道：“上次的青雘已快用完，确实还需你帮我再寻些来。”

她突然欢喜：“你那一定要用完就告诉我！”
他轻抚她耳间蓝玉，温和道：“好。”

他们又到了青丘山，不同以往的是，李泽言带了画具。他画山林，画流水，画花鸟，每幅画都送给了她。

她看着这些静物图，突发奇想，问道：“你能给我画一幅画吗？我长这么大，还没人给我画过像呢。”

李泽言一时语塞，连魏谦也不知该怎么说。

见他似乎为难，她更疑惑：“难道你和我师父一样，只画山水不画人像吗？”

是了，她前不久才认识他，自不知道他已经拒绝画人物。他画女子则女子显贵，但他作画并非是为了让他人发家飞腾的。画笔当沾灵气，而不为俗气。自此他只画世间风月，不问财富名利。

魏谦想说什么，被他拦下。他是愿意为她破例的。

他答应了，她高兴得跳起来，兴奋道：“明天若晴好，便约在清晨日出前，青丘山崖。我、我会选一身好看的衣服！”

他清晨赴约，见她一身雪青①，耳上挂着蓝耳坠，背后是一片曦光，朝霞彩云和远方城邑。山风席卷，衣袂翻飞间，她冲他盈盈一笑：“你来了。”

他向她走来，将东西放下，掌住她的肩膀：“晨间风大，冷吗？”

她刚摇了头就打了个哆嗦，只得尴尬地笑。他皱眉，就要脱下外衣给她披上，却被她阻止：“我特意穿这身裙子的！”

他语气严肃：“可以等日出再画，别把自己冻病了。”

她吐吐舌头，摊手。他为她披上外衣，与她并肩立于山崖上等日出。金光闪现时，她高兴得蹦了起来：“日出了！好美！”

扭头是她明艳的笑靥，他又望向远方，似在思索什么，手都握成拳。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，忽被他一把捉住手。

他的神色与刚刚不同，坚毅了几分。握住她的手，指尖向上，似在发誓。他喉结上下滚动，纵千言万语、千头万绪，也只在这一言：“我曾决定不再画女子，若画，只画我日后的妻子。如此，你还愿让我为你作画？”

飞鸟出林，停在崖边。几声鸣叫，她认出，那是喜鹊。


他搭好画架，开始落笔，聚精会神。初阳方升，映得她紫衣亮丽，仿若紫气东来。画完等墨全干，却不给她看。她急了，他将画卷起敲了敲她的额头：“回家再看。”

她听话，回家才打开。只见画上女子两手背后云髻微斜，笑意盈盈，发丝飞扬，一身雪青融了朝霞流云，耳上玉坠随风微摆。未落款年月，但有小注：“青丘山崖，初日方升。李泽言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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②雪青：浅蓝紫色